SummerLake

今天，突然看到聯合報竟然派影劇線記者，前往採訪在L.A.登場的電影獨立精神獎，讓我精神一振。什麼時候台灣報業會砸錢讓記者出國參加號稱奧斯卡會前會的電影獨立精神大獎(連盛大的奧斯卡，台灣都是翻譯外電啊)，真期待，這位特派記者可以趨前去採訪得獎導演和演員，我最感興趣的，是囊括五項大獎的Precious(台灣翻譯成:珍愛人生)團隊，不管是導演、女主角和女配角，表現耀眼，令人敬佩。

但看完這位特派記者的稿子，卻好傻眼，主稿只是中規中矩晚會現場稿，最令人疑惑的是這段：

而與高級品牌伯爵私交甚篤的傑夫布里吉(影帝)，會後選在伯爵帳篷慶功，伯爵與有榮焉，當場承諾要送他一支表祝賀。傑夫與老婆精挑細選後，挑了Piaget Eemperador帝王系列628,000元的方型腕表，他笑說，希望這支表帶給他好運，在奧斯卡再下一城。(新聞原文)

這，也寫得太詳細了吧。從品牌名、產品型號，甚至到標價，一清二楚。

聽到成露茜社長(Lucie)過世的消息，第一個反應就是：有人惡作劇嗎？直到上網讀立報社論和新聞，才確認這是真實的新聞事件。因為在腦海裡面的Lucie，總是精神奕奕地，骨癌早就康復痊癒，沒有一點病容。這樣生猛活力十足的人，怎麼就那麼突然地過世了？

讀了讀紀念Lucie的文章，總平板地描述--她永遠挑戰自我，辦破報、立報和四方報，接手傳記文學，辦社會發展研究所。堆疊起來的資歷洋洋灑灑，總覺得少了一點氣味，少了Lucie的樣貌，好生遺憾。

要我寫Lucie的模樣，我跟她的接觸不多，恐怕不深入。我"知道"Lucie超過十年，淵源是Lucie剛創辦社會發展所不久，我正在政大新聞所唸研究所，時常到社發所旁聽上課，反倒像半個社發所學生，甚至上過Lucie的社會發展理論。奇妙的是，我當時擔任研究助理，翁秀琪老師正在做成露茜、殷允芃等女報人的生命史訪談，也讓我間接透過書面資料去"知道"Lucie。

這些淵源都不足夠支撐我寫下對Lucie的全面觀察，然而，以她親炙學生的緣分，以身為記者成職志的我，卻很想寫下我對Lucie的幾幕記憶，還有她給我的深深感動。認識Lucie十多年，真的是直到2007年那一年，Lucie骨癌治療後回報社，我打從心底對Luice作為女報人的性格，真真正正的尊敬和感動。

那一天，是我跟著Torrent和靜如等社發所畢業的學生，約好要探望骨癌病後的Lucie，還私下告知其他同學們「趕快來看社長」。事先跟她的秘書約了，知道Lucie從醫院出來，在家裡休養一段時間，一直待不住，提早回到報社和學校上班，於是，我們探望這位骨癌化療後的病人，不是在醫院或家中，而是約在學校的辦公室。

Lucie走進來小會議室，巍巍顫顫，走路不太穩，隨時都怕跌倒，但她戴著帽子，穿得光鮮亮麗，沒有倦容，帽子是因為她做了化療，頭髮少了才戴上，她貼身有位看護，怕她隨時都可能跌倒再骨折，所以看護像她的保母，看顧她，熱愛工作的Lucie一忙起來，就忘了休息，所以，看護更像親人，隨時要提醒她要吃藥，甚至要催她歇一歇，拉她回家去，也在她走路時候，盡量伴著她，讓她不受傷。

她緩慢移動，坐進位置，沒有等我們開口，她自己報告「病情」，她說：「你們也知道我的那個情況，就是之前骨折住進醫院，才給發現的，後來就做了治療，現在情況還不錯。」兩三句話就跳過了這個生死關卡的大問題，壓根就沒提過癌症兩個字。

她不談自己的病情，我們也不好圍繞著病情談話，她隨後就開始轉向我們身上，她問問我們，現在都忙些什麼、做些什麼、想些什麼，耐心而專注地傾聽，滿心歡喜的模樣，當時恰逢樂生抗爭等幾個社會運動的事件，她完全知道狀況，我們驚訝地反問：「所長怎麼都知道？」她說，因為自己都有跟隨著進度，除了看新聞，也會上網看論戰和討論。她甚至還從理論思考的層次，問我們，幾個社運的事件是不是有辦法用大論述統合起來，串聯起來？這是不是一個可能性？

仔細回想，Lucie提問的這個大問題，也不是第一次問我們。早在她社會發展理論的課堂上，早在我學生時期參與苦勞網的期間，Lucie都不忘在聊天的時候，問問這個問題：這麼多的社運事件，是不是會有大論述的可能性?我想，這是她對台灣社運的關懷和思考點之一。

然後，讓我驚訝的是，我們的話題一轉，她問：「你們對發行網路版的想法是什麼？紙本還有用處嗎？怎麼看待網路媒體？」她說，她正在思索立報和破報不發紙本，改用網路發行的想法，畢竟，立報破報的經費有限制。

她跟我們討論這些問題的時候，沒有一點病容，好像眼前的她，從來都沒有得癌症，她滿腦子思索立報和破報的發展方向，儘管她連走起路都那麼脆弱不堪，她的精神卻充滿力氣，沒有行將就木的驚慌和焦躁，沒有趕著要將自己一生榮耀論定的虛榮。她的樣子，從容不迫的，只往前看，那麼篤定而自信。

那天，她唯一的「往後看」，就是起身帶我們去看她主導規劃，甫完成的成舍我紀念館，看爸爸的歷史。她帶我們走了一圈，一一講解館內珍藏的歷史文件。印象最深的，是Lucie指著幾張圈滿紅字的報紙，說到成舍我辦報，自己必定是第一個讀者，每天仔細讀報，然後再用小條子寫下自己的意見給記者或總編，當時童年的Lucie就陪著爸爸看報，爸爸定了一個遊戲，就是找到錯字用紅筆圈起來，可以發一元獎金，Lucie常為了拿獎金，就看報找錯字。

Lucie站著陪我們看完整段成舍我生平的介紹影片，影片的時間可能有十幾、二十幾分鐘，我不斷擔心Lucie是不是可以久站，但她充滿興致，影片拍攝成舍我先生在大陸開辦20多個報紙和媒體的歷程，以及台灣後，擔任立委直言不諱，開創新聞教育─世新的格局，甚至，成舍我先生直到台灣在1988年報紙解禁，以90歲高齡重新開辦立報，，甚至還自己出去跑新聞，影片中的受訪對象說，他可能全世界最高齡的辦報人和最高齡的記者，直到94歲高齡辭世，從事新聞工作共八十多年，更可說是資歷最長的新聞工作者。

看著成舍我的一生，才感覺到Lucie接下報業的感情之深，肩負責任之重，傳承意味之濃。也隱然體會到，Lucie對生命和工作的堅強和韌性，也來自成舍我先生。

作為記者，作為她的學生，就在那一天，我深深感覺到她作為女報人的堅持，也體會到所謂的實踐，就是她在跟身體健康拔河之際，仍有那麼強的意志力，不太在乎自己的病痛，而更擔憂報社的預算經費，思索報社的發展和未來。這樣堅強的韌性和意志力，是Lucie最為人感動和佩服之處。

2008年12月，Torrent要申請學校出國，求教Lucie，也請她寫推薦信。她在辦公室裡，微笑地回答申請美國社會所的種種詢問，她桌上堆著一疊學生論文，正打算要批閱，回答問題當中，她輕巧地起身，從書架上找資料，聊天過程，她說那段時間前後，已去了幾趟香港和大陸，主要是跟哥哥成思危碰面，也到大陸去看看，還笑著說，因為成思危的維安等級過高，隨身有一大堆公安，出門浩浩蕩蕩，實在不方便，後來還是改約在香港碰面，沒有公安隊伍，比較方便。這時候的Lucie，走路輕巧靈敏，完全沒有前一年化療模樣。退出辦公室，我們小聲交換意見：Lucie從骨癌康復了，這麼神奇，整個人精神奕奕地。我完全相信，這是Lucie的意志力完全戰勝了病魔。

Lucie辭世短短幾個小時，維基百科已旋即加入此消息，好像就開始讓Lucie走入"歷史"，成為歷史人物。Lucie作為立報、破報和四方報的社長，自然有傳播學者用嚴謹的研究，為她定位。但是，在我的心裡面，Lucie作為女報人的格局和氣度，就展現在那一天的探望，她不自覺地流露出的堅強和從容，以及帶我們進入成舍我辦報歷史的深情凝視，以及孜孜不倦於工作的每個當下。

暫時紀錄一下:

Morris張，被媒體宣揚是搭乘背著國旗出去的行政專機，結果，媒體現在發現，沒有國旗。

馬英九捐出1500萬元的特別費。結果，跳出一個國民黨立委楊實秋，說馬英九委託他捐款給弱勢。

台中市長夫人邵曉玲車禍陷入昏迷。黃俊英隨便探訪一下，就說要好好打選戰，看不出任何激動，也沒有眼眶泛紅。

台北市長候選人郝龍斌的台商後援會，所有人有氣無力揮了揮旗子，喊了喊口號。

就在那一瞬間，神也許在微笑。

在我無聊亂逛網站，逛到某位陌生新手爸爸的網頁，他為小女兒亞薩娜用照片作了2005年的日記紀錄。

亞薩娜在2005年12月底跟著媽媽去參加婚禮。照片當中，新娘的手高高舉起花束和彩帶，亞薩娜和媽媽抓了第一根彩帶，緊接著繞成圓弧拿著

其他彩帶的，突然讓我好眼熟，晃一眼過去，又回來看了一次，再一次，第二個真的是我的朋友，第三個也是，第四個也是，第五個也是。那

這隻新娘的手是誰，不就是去年底結婚的某某。哇，那僅出現黑色左手的新郎，上週才見到一面。

我的朋友，一下子突然全都變成亞薩娜生命裡面的配角。連配角都稱不上，就是過客/跑龍套。

亞薩娜和我的朋友們，就在這一刻，如此親密，抓著同樣的一束花和彩帶。

最後，竟然被心血來潮，亂逛網頁的我，窺見了生命巧合的一瞬間。

背著我帶著水果便當和yoga用品的上班袋，拎著我的電腦，我爬上公車。傍晚近六點，在台北東區，都市心臟，車陣緩慢前進，下班騷動的氣氛瀰漫。座位上，左邊的牆上用黑色簽字筆寫上「陳如星，我愛你。」這是誰對這位女孩/男孩的告白，前面座椅背後用立可白被塗上，「楊易峰是空包彈」。但願，這不是楊易峰的無效告白，以及陳如星的嫌惡回應。

我有說不出來的緊張。但是，也充滿好奇。

走入江陰的金碧輝煌粉味KTV，最先的是釋懷和安心，沒有想像的色情，房間中間是舞池，空間寬敞的包廂，每個情人雅座是一位台幹和一位小姐，小姐都很年輕，據說不到20歲，離鄉背井來打工，原本還穿著公主禮服，或者旗袍，唱到一半，換上了便服，便服很簡單，就是長褲加上一件端莊的襯衫，跟辦公室普通又平凡的OL一模樣。

日子，過得不快，也不慢。中板。

瘟疫正在蔓延。似乎就在遠方，聽說是歐洲，或者又在東南亞。

其實，我已經不太去想感情這件事情了。我花更多時間在思索，30歲，應該怎麼過日子，如何打理人生。情感，突然像是空氣，重要卻非常自然，我只要在心底種著一顆綠色植物，用陽光般的心情進行光合作用，就能有源源不絕的新鮮空氣。如此。

秋天的陽光好極了。從飯店採訪之後，沿路走回家，一路採買，買買買，
買三本書，再買三件衣服，滿街滿路的商品，眼花撩亂，換季勾引起消費
慾望，買了也還是不夠。

胡亂寫了兩則新聞交差，心裡空晃晃地，沒有過度壓榨自己，莫名覺得有
罪惡感。然後，換上新衣服出門吃晚餐，搭捷運想要找你，只是想要去健
身運動。

耀文電子關廠抗爭，勞委會前滿地打地舖的工人，靠馬路，值夜的工人圍
起圈圈喝酒禦寒，也取樂。突然想起來，菜市場一群人就一起喝酒，一起
開會聽取要去旅遊的事情，我陪媽媽坐在一旁，有種說不出來的不搭調。

我可以理解他們的處境嗎？好像都懂。關廠抗爭的漫漫長路，他們開始走
了，我從紀錄片、理論、抗爭運動史等等，已經讀了太多太多。

可是，為什麼我心裡面想著的，是繼續往下看蔡珠兒的雲吞城市，要看她
貼近觀察破落的香港社會。可是，為什麼我心裡掛念的，是風好冷，得要
趕快回家，或者，想要去跑步運動。想著，明天要去採訪典藏雜誌、康是
美，要寫專題，要跑新聞，要去應付我的工作。

我不冷血，可是，卻很漠然。我在自己的生命裡面，拚命往前跑，卻不了
解，自己在面對他們的當下這一刻，可以做些什麼，所以，我選擇什麼也
不作，只是停留在自以為是的理解。

現實，並不是美。道理我知道，但是，我卻沒有真正懂得，橫亙在我前面
的，就是現實，就是我時常夢想要去分析、捕捉和批判的現實。

我有那麼多的軟弱，如何去教導別人堅強？

一條忠孝東路，是女人的街道，一樓街景是陽光世界，華美炫目；二樓
以上隱晦的美容診所，黑暗世界，召喚女人追求青春的渴望。